為什么LPR不降而消費貸款利率走低？

近段時間以來，央行關于“擇機降準降息”的表述，引發市場對“擇機”的關注和猜測。根據央行，最新一期貸款市場報價利率（LPR）繼續“按兵不動”，1年期和5年期以上LPR分別維持在3.1%、3.6%。但是，LPR不變并不意味著貸款實際利率不變，金融管理部門和金融機構仍將采取措施推動社會融資成本下降，比如近期消費貸款利率下行明顯。

2025年政府工作報告要求，適時降準降息，保持流動性充裕；中國人民銀行也多次表示將“擇機降準降息”。但為什么LPR還是繼續保持不變呢？從政策利率看，在近期人民銀行公開市場操作中，作為LPR定價基礎的7天期逆回購操作利率維持在1.50%。7天期逆回購操作利率未變，LPR較難下降。從銀行方面看，隨著持續向實體經濟減費讓利，銀行息差縮窄的壓力有增無減。雖然2024年銀行多次下調存款利率、大力壓降負債成本，近期甚至出現存款利率“倒掛”現象，但息差下降趨勢仍然未變。2024年四季度末，商業銀行凈息差為1.52%，處于歷史低位。因此，銀行缺乏減少LPR報價加點的動力。所以，3月兩個期限LPR繼續維持不變，在情理之中。

今年前兩個月，我國消費、投資總體平穩，前兩個月社會融資規模、人民幣貸款增長較快，宏觀經濟正在加快恢復。而且，目前無論是企業貸款利率還是個人貸款利率都處于低位。在這種情況下，降低LPR并非當務之急。從匯率因素看，特朗普重新上臺之后，美國貨幣政策調整面臨壓力，美聯儲傳遞出放緩降息步伐的明確信號，如3月20日凌晨美聯儲繼續將聯邦基金利率維持在4.25%~4.5%不變。如果LPR下降速度過快，將可能擴大中美利差，增加人民幣匯率波動壓力。

因此，從短期看，LPR再次下降的必要性和可能性并不大。LPR保持相對穩定，有助于銀行將凈息差維持在合理水平，增強銀行體系穩健性和服務實體經濟持續性；有助于減輕中美利差壓力，促進人民幣匯率保持基本穩定；有助于減少資金空轉和套利，提高資金使用效率。

當然，在適度寬松的貨幣政策基調下，如果政策利率和存款利率繼續降低，銀行資金成本持續下行，下一階段LPR仍將會有一定幅度的下降。預計年內LPR第一次下降或在二季度。但對LPR等利率下降的節奏、幅度，市場不可抱有過高的期待。總體而言，下一階段LPR的變動，需要綜合考慮穩增長、穩息差、穩匯率等多重目標的動態平衡。

相比降低LPR，下一階段實施降準的必要性和可能性更大。降準除了向市場釋放長期流動性之外，還將降低金融機構資金成本，推動金融機構保持息差基本穩定，同樣有助于促進社會綜合融資成本繼續下降。預計一季度或二季度，央行將可能實施全面降準。而且，下一步存款準備金制度5%“隱性下限”將可能打破，存款準備金工具的政策調控功能將得到更充分發揮。

LPR是各類貸款定價的主要參考，但LPR保持不變不意味著貸款實際利率不變，更不意味著社會融資成本不會下降。近日，中共中央辦公廳、國務院辦公廳印發《提振消費專項行動方案》，提出“鼓勵金融機構在風險可控前提下加大個人消費貸款投放力度”。在這樣背景下，商業銀行、消費金融公司主動響應，紛紛加大消費貸款投放力度，以更好地促進消費、擴大內需。與此同時，部分銀行為擴大市場份額，希望通過較低利率吸引更多客戶，主動降低消費貸款利率。總體而言，消費貸款利率降低，有助于降低金融消費者利息支出，提高消費者申請消費貸款的意愿，從而更充分地發揮消費金融的積極作用。當然，部分銀行推出超低利率的消費貸款，通常針對優質客戶群體，對客戶職業、收入等有較高要求，風險總體可控。

但個人消費貸款利率過低，也可能產生一些負面作用：一是可能讓消費者產生“利率幻覺”，不顧個人實際盲目申請，從而加重個人債務負擔；二是消費貸款可能被套用、挪用，從而導致信貸資金違規流入資本市場、理財市場等。對消費者而言，申請消費貸款要到商業銀行、消費金融公司等金融機構辦理，切不可因為利率較低就隨意申請，申請消費貸款要基于個人和家庭的消費需求，應量力而行、合理適度，將個人債務負擔控制在合理水平之內。2024年12月，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，要綜合整治 “內卷式”競爭。銀行應摒棄規模情結和速度情結，不追求簡單的規模增長和市場份額，而是應將貸款利率保持在合理水平，增強商業可持續性。

還要看到，近年來內外部環境復雜多變，宏觀經濟下行壓力較大，部分居民就業、收入受到一定影響，使得居民不能消費、不敢消費。消費金融服務對象主要是普通大眾，更容易受到經濟下行等不利因素影響。因此，近年來個人消費貸款、信用卡逾期現象增多，資產質量壓力較大。金融機構可在監管部門指導下，有序開展消費金融領域紓困活動。一方面，針對個人信用良好但暫時遇到困難的借款人，可根據借款人申請，通過平等協商，合理延長貸款期限、降低當期還款金額，幫助借款人在更長周期內安排收入與支出。另一方面，對近年來受客觀因素影響導致消費貸款、信用卡透支逾欠的消費者，可在提供必要證明的前提下，將其在征信系統中的個人不良信息保存期限階段性地從5年縮短為2年，幫助借款人修復信用。與此同時，要加大對惡意逃廢債、“反催收”等行為的整治與打擊力度。

董希淼（招聯首席研究員、上海金融與發展實驗室副主任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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